他看着她翩跹地离去,如同看到一个七彩泡沫在他的眼前如幻影一般碎裂。
在她面前,他的智慧从来不是健全的,她的一个眸光,象是能吸食日月精华的小妖一样,把他的魂魄吸食怠尽,让他她连反驳的力量也没有。
他装着不在意地样子潇洒地告辞,可出了天赐药庄的门口,正巧这时候起了阵风,吹得门前轿帘飞扬,他扬了一下衣摆就上了轿,闷闷地坐在里面发着呆。
直到一个娇呼把他震醒,“你是谁,为何上了我的轿子?”
他才回过神,自已上错了轿了。
最后,这一趟西凌之行,在宁常贤的促成下,他终于以宁天赐义父的身份邀请了天赐药庄的女主人同行。
他看着小家伙漂亮得不象话的小脸,暗自气馁。这一年中,他为了巴结小家伙,得以近水楼台,靠近他的娘亲,他花了不少的心思去巴结这小家伙超强的胃口。可这小家伙一点也不仗义,让她跟沈千染提一提,一起去西凌,这小家伙一口拒绝。
他可是沈千染的心坎的肉中肉,得罪谁也别得罪这小祖宗,于是伸手将一叠果子移到宁天赐面前,眯起眼投以微微一笑,“他的牙蛀了就蛀了,省了将来换牙时还要去拨了。”
宁天赐听了很吃惊地捂住嘴,带着几丝稚气眨着双眸,结巴道,“果子会……。会吃赐儿的牙齿……”
沈千染见孩子一副受惊小白兔样子,睨了南宫邺一眼,如出皓月的晶莹璀璨瞬时照亮了他的心。
“赐儿才两岁多!正长牙,看到一些能啃的都想啃上几下,练练牙口。”沈千染亲自挑了一个又肥又大的果脯,眸中温柔如水,“来,赐儿,放心吃!吃完记得濑口便好!”
宁常贤不赞成摇首,“孩子要从自小教起,哪有你凡事都顺着他。”话是如此说,但也没再阻宁天赐的肥爪再伸向那一盘蜜饯。别人不知,但他全知宁天赐对沈千染的意义。
沈千染失踪,在沈家看来,不过是一个不懂事的女儿,无法接受父亲纳平妻,暂时去了外祖父家而已。那时,沈老夫人一心期待公主下嫁,对沈千染的事更不放在心上。
宁常贤几乎是走访江南各个地方,寻遍每一个医馆,但都没有找到沈千染。
这一年中,他无意中也发现,除了自已和沈逸辰,还有另一拨人马在寻找着沈千染,而且行程比他还快了一步。
直到两年前沈千染通过他设在东越的钱庄和他联系,他乔了装来到东越,见到了他寻找了一年之久的外甥女。
那时,沈千染的身体几近破败,头发已全部落光,脸上的黑斑已经延升至胸口,沈千染以为自已再也渡不过去这一关,才冒险与他联系,想把她所知道的一切告诉宁常贤,让他提防将来可能要发生的事。
倾城告诉宁常贤,沈千染为了腹中的孩子,将腹中婴儿身上所的的毒都转移到自已身上,忍受了七个多月的折磨才生下了健康的赐儿。
那一夜生离死别,空气中沉浸着生死离别的悲伤。
沈千染眼中无泪,目光锁在天赐的小脸上,如同被黏住了一般,只想一眼一眼地望,她想望进骨,望进髓,把对孩子的记忆带进三生三世的轮回,她拼着最后的力气叮嘱宁常贤,让孩子从此姓宁,因为沈家不会有这孩子的立足之地。
“你放心,这孩子就是舅舅的亲孙子。”宁常贤紧紧地握着沈千染冰冷干瘦的小手,他纵是再坚强,也禁不住泪流满面。
他一遍遍地宽慰沈千染,只要有他在一天,宁天赐在宁家就是唯一的嫡孙。
而天赐这孩子一出生,就拥有了宁家特有的琉璃眸。
在沈千染弥留之际,倾城做了一个冒险的决定,她将沈千染的身上的血渐渐地流放,用海胆的刺做成针,将宁常贤的血渡到沈千染的身上,奇迹终于出现了,第二日,沈千染渡过了最危险的阶段。
而后近两个月,宁常贤每日渡给沈千染一些血,再配以倾城的针炙,沈千染的脸上的黑斑渐渐褪去,头部的毛发也开始一点一点地生长出来。
南宫邺此时恨不得变成沈千染手中的丝帕,被她的纤手轻轻柔柔地握着,他忘形地看着沈千染为儿子擦脸,正好瞥到宁天赐一闪而过的戒备眸光,眉峰抖了一下。
一阵暖风吹过,沈天染看着满天的粉红花雨,她搁下帕子,亲了一下乖巧腻在她怀里的赐儿,陷入沉思。
这次西凌水患,看似不大,但若沿着重生前的记忆,这一次水灾,一个月后会演变成荒灾。
因为雨水不停,西凌所囤积的粮草全部发霉,到了一个月后,饥荒发生时,皇帝令富庶天下的宁家捐粮震灾。当时宁家买了几千担的粮食运往灾区,与彼时的申敬业一起拨粮,申敬业发现官储的粮库里的粮食外面看似颗粒饱满,中间部份却早已发霉腐烂,于是与当地的官员合谋,将发霉的粮草污蔑是宁家购来。
当时皇帝慑于灾难当头,虽震怒却没有急着办宁家,而是责令宁家再拨出一大笔款去东越购粮。
那时的粮已被坐地起价了三倍之多,宁家为这次震灾几乎倾了半数以上的家产。待震灾二年后,又遭到了皇帝的清算,被抄了家。
这一次,沈千染已不是一个任由欺凌的弱女子。
宁天赐见沈千染眉峰淡愁,知道娘亲又陷于沉思,每回娘亲回忆完过去时,总是显得不开心,他伸出胖胖的小手用力地扯着沈千染的衣角,等沈千染反应过来时,象个小雀儿般一头蹦进母亲的怀抱,指着纷纷扬扬的满天花雨,“娘亲,娘亲哟,原来西凌这么美呢!”
沈千染眉间含笑,唇角带风,双剪熠熠生辉地将身旁的儿子搂进怀中,脸贴着宁天赐的脸,轻轻熨着。
西凌美则美矣,对她来说却只是个风景秀丽的阴曹地府!
而她的天赐,感谢上天,一出生就能哭能笑,不到四个月就可以口齿伶俐地唤着娘亲。
宁天赐轻轻用小手抚上母亲的眼角,象是一种习惯,想拭去她眼角那颗泪痣,沈千染的心瞬时坍塌了下来,这个小小的动作,是重生前,赐儿唯一能做到的,因为他手脚无力,唯一能给母亲的安慰就是为母亲擦去脸上的泪痕。
她眼角的这一颗泪痣也是以往所没有,或许这一滴永不掉落的泪珠,是前世风干的泪迹
南宫邺悄然注视着沈千染,一年前,她刚经营天赐药庄时,宁常贤托他对这个侄女多加照顾一些,当时,她还是很苍白,头发也显得比一般姑娘短,只齐着肩,双颊边还有些淡淡的暗纹,身形也较现在矮小纤弱,脸上几乎不见笑容,总是喜欢安安静静地在柜台后忙着。
刚开始承着宁赏贤的委托,他也是面上给予一些帮忙。
后来,他见她一个弱女子,在东越皇城这个仕绅云集的地方,几次遭遇同行的排挤,可是她却咬着牙硬撑下来。宫里的太医偶乐会在他面前提几句,说这姑娘做生意厚道,给宫里提供的药材从不短斤少两,药的成色也比以前提供的那一家好。
他开始慢慢地留意她,有事没事去他的天赐药庄去逛一逛,他发现她经常在药房里亲尝一些药,尝了味后,吐出来,而后,详细地记下每一种药的口感,味道。
初时,很多来她药庄刁难的是同行业的竞争者,后来,他开始觉得不对劲。只要她站在柜台上,每日就有一些少年公子穿得花里胡哨地在她店里徘徊,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些无关医药方面的事,他才惊诧地发现,不过是半年时间,她竟如蛹一般,破茧而出,生出了美丽的双翼。
如今她已经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俏佳人,青发如丝,睫如双翼,眸如星辰,尤其双颊处变得粉嫩后,眼角处的一颗淡蓝色的玉坠泪痣,更是蕴着一种脉脉风情。既使他自小看惯了美人,但每一次见她,都觉得她象彩蝶般又经历了一次蜕变,次次让他惊艳一回。
日落西斜的时分,桃花林边的另一处传来了脚步声,水玉远远听到动静,戒备地迎了上去,只见五六个穿着黑色胄甲的年轻小将,从山上的另一条小径穿行过来。
他看到提着剑的水玉,停了脚步,伸着头打量着桃林中的歇息的众人几眼,方朝着水玉行了个礼问道:“请问姑娘,此行人可是东越南宫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