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佑扫视两个公主府使者,又停顿片刻道:“王老大人对本官有大恩,于情于礼,本官必须要接待。尔等在此稍候,等本官与王老大人谈完。”
随后李祐将王知府请进屋内喝茶闲谈。
两个内监被晾在院中,面面相对无可奈何,只能心里不停意银道,要是身在天启年间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公主随便召见外臣,这不合常理。但归德长公主本身就已经是个不太合常理的存在,大明三百年没见哪个公主在皇宫当管家的。
千岁敢公然派人来请,李佑却不敢去。这倒不是心有畏惧,主要是去了能干什么?有什么好处?
若是被劝说投靠归德千岁,他是不可能答应的;若是被劝说将分票中书位置让出来,他更做不了主。
或者说,公主千岁应该去与许尚书对话,而他李佑去见长公主实属多余,一个不好还会惹出什么嫌疑。
“你和长公主之间…难道与中书舍人有关?”到了屋里王知府追问道。
李佑奇道:“你怎的知晓此事?”
原来王知府此次入朝,还抱着另一个心思,那便是改年龄…他已经六十了,刚当上四品正堂大老爷,心里正快意,可不想爽不了几年就被人催着致仕,所以想打通关节把年龄改一改。
国朝很多官员出于各种原因都有两个年龄,一个是官年,即档案上的年龄,公开的年龄;一个是实年,即真实年龄,只有自己和亲朋知道的年龄。
王老头这样的当然要改小点,可以多耗几年;李佑这样的其实应该去修改老一点,免得有嘴上无毛之讥,不过李大人没有这个心思,也不是非改不可。
这也是本朝官场上一个潜规则,谁也不会真对年龄问题追根问底。
某位官员要修改年龄,从技术角度讲有两个环节,一是要修改籍贯所在地的黄册,用二十一世纪情况类比就是派出所里的户口;二是要修改吏部的名籍,就是个人档案。
王知府有位坐监时的同窗,在吏部充任九品杂官,他便找上门去求助。可巧谈起要去当分票中书的前苏州府推官李佑,那同窗便建议王知府也去寻李大人问问。毕竟李佑是一个能与许尚书说得上话,并且是能被许尚书不顾脸面硬推上位的人,关系差不了。
王知府得知李佑有这种人脉,自然是大喜过望,主动登门拜访。只要能把尚书的关节打通了,再把经办书吏喂饱了,改年龄还不是件既简简单单又稳稳当当的事情。
“好罢,我若能见到天官姑且一试,不成也休怪在下。”李佑答应道。
王知府心底大定,侧头从窗户瞅着外面说道:“那两个内监还在等候,你真无所谓?无论如何,归德长公主是皇家之人,与陛下手足情深,连老夫都听说过,你还拒不去见?说不定可以简在帝心,曰后有飞黄腾达的造化,错过便没有喽。”
等老大人说完回过头来,却见李佑满眼怜悯的望着他,嘴中却带几分得意道:“你们外官不懂京中事就不要乱发议论了,免得叫人听去笑话。”
也不怪王知府无知,实在是因为他监生出身,没有消息足够灵通的关系网,又一直在地方为官,而且将近三十年都没当过实权正堂官,对各种朝廷内幕情况自然很闭塞。其实李佑本来更惨,但如今比王知府稍强一点。
不过王知府并不蠢,顾不得讥讽李佑小人得志,立刻不耻下问道:“隐约听人说过慈圣(太后)与今上争权,莫非你有此顾虑?”
李佑忍不住卖弄道:“这等见识,都是市井之间愚夫蠢妇买菜卖菜、讨价还价的水准,朝廷大政岂是如此儿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