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小舅的工作丢了。”车子缓缓驶离培德女中,顾世哲靠着车背,闭着眼睛,突然出声道。
这件事影响太大,总归要有一个人被推出来去承担舆论压力的。
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衡玉没说话。
她知道,顾世哲此时需要的不是安慰,他只是累了,想要说一说而已。
果然,说完这句话后顾世哲就不再说话了。
他眉头紧锁,靠着车背睡了一觉。他已经很多天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车子开回去的时候,衡玉依旧像往常那样观望着街道上来去匆匆的人。
她见顾世哲睡得熟,干脆让李叔开慢点,还绕着谢宅多开了一会儿,等车子回到谢宅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车子刚刚停下,顾世哲感受到车子的颠簸,缓缓睁开了眼睛。
谢谦还没有回来,顾世哲和衡玉到家的时候已经到了饭点。
顾世哲揉着眉心,没有掩饰他身上的疲惫。
“玉儿,小舅今天不陪你用饭了,我去书房坐会儿。”
顾世哲吩咐下人等会儿直接把晚餐端到他房间,就径自上了二楼他自己专用的书房。
衡玉站在原地,望着顾世哲上楼的背影,轻叹口气,让下人也把她的晚饭一道端上去,她和顾世哲一起用。
顾世哲坐在书房内,两只手插着头发,低着头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外面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顾世哲理了理头发,方才出声让外面的人进来。
陈嫂把两份晚饭端了进来,顾世哲看到两份晚饭时微微蹙起眉,“两份?”
陈嫂恭敬道:“小姐说想要过来和您一道用饭。”
顾世哲一怔,但陈嫂已经把饭端进来了,他也不好拒绝,抿着薄唇点头让陈嫂把两份晚饭放下。
既然衡玉要和他一起用饭,顾世哲就先等着,没急着吃。
不多时,衡玉把校服换了,穿了身居家的衣服过来书房这边,与顾世哲面对面坐着。
两个人谁也没有主动找话题,安安静静吃完了晚饭。
待陈嫂过来把桌面收拾好,衡玉也不急着走,她把自己口袋里放着的一个东西取出来,扔在桌面上。
顾世哲看清衡玉扔在桌上的枪后神色有些难看,他与衡玉对视,“你怎么把你爹留给你防身的枪拿出来了。”
衡玉没说话,她动作干脆地把这柄枪拆成零件,然后向顾世哲询问画画的纸和炭笔。
衡玉表现得太淡定了,以至于顾世哲都觉得自己情绪有些大惊小怪起来。他以前学过西洋画,对国画也有涉猎,衡玉要的东西他自然能找得到。
顾世哲揉了揉眉心,不知道衡玉打算干什么,但还是从抽屉里给衡玉取了纸笔。
衡玉动笔画东西的时候顾世哲还不在意,但当衡玉笔下的东西逐渐成型时,他脸色猛地就变了。
顾世哲开口的时候莫名觉得嗓子有些干涩,“你这是在把这柄枪的图纸画出来吗?你能仅仅去看内部构造就完全复原出图纸?”
如果顾世哲一定要这么理解也不是不可以,衡玉就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
顾世哲激动得拳头都握了起来。
弱国无公义,弱国无外交。
在国外呆的那半个月,没人比他更清楚这句话背后所含有的凄楚与辛酸。
他能言善辩,他巧舌如簧,他礼仪到位。
可那又如何?
他的国家没有话语权。
所以他的话被人无视,他被人冷眼以待,他们嬉笑着听完他的发言,然后果断拒绝,甚至于连他的诉求都不一定听清了。
为了那次会议,他做了多少准备,写了多少发言稿,演练了多少次。
可都没有用。
他的外甥女早就已经预料到了他将要面对的场面,反而是他天真了。
弱国无外交。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却字字泣血。
他这样想着,眼眶突然就湿了。
他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成为一名优秀的外交官,但却无法左右一场谈判的胜局。
因为在那场谈判的背后,是国力的博弈。而他的国家从最开始,就棋差一招。
“玉儿。”顾世哲突然握住了衡玉的手,紧紧地拽着,“不该是这样的。”
他的国家,也曾经万朝来贺,屹立于世界之巅。如今却落到了这种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