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雅冷冷“哼”了一声,转身的动作十分大,带起了一阵不小的妖风,其他人见状,赶紧穿衣的穿衣、上岸的上岸,不多时,便都撤出了这片林子。
瑶夙松了一口气,右手从银环上撤离,再看北胤时,他已经脱得只剩下一身雪白的贴身衣物,也下了水,在离她稍远一些的地方坐下。
想着他方才说要和她一起洗鸳鸯浴,瑶夙的脸红到了脖子根,心知跟男子一同泡澡十分不妥,正想起身离开,身后的人忽然叫住了她。
“你这样出去,回不到寝殿就会被人抓住。”他道。
瑶夙刚迈开的步子停了下来,他说的这是事实,不管是她用这张脸,还是用自己的仙术幻化成乌兰的样子,都很快会被人发现,除了留在这里和他相对,还真没有别的法子。
她在心里暗暗对自己道:“我就过去让他在我眉心再蘸一滴血,化了容貌我就走!”
带着一股视死如归的心情,瑶夙猛地转回了身,动作大得溅起了水花,将靠在岸边的人惊了一下。
北胤伸着双手懒懒搭在岸边的两侧光滑青石上,神情惬意全然不见方才阴沉的模样,而他的面前,飘着一只小托盘,盘上拖着一只白瓷酒壶和两只精致的小酒杯。
酒香夹杂在花香里,若有似无地钻进了她的鼻子,瑶夙舔了舔牙齿,很没有骨气地蹭了过去,那天匆匆从他房间冲出来浪费了一壶好久,她到现在还心疼。
北胤见她过来,笑着斟满了两只杯子,递了一杯给她,瑶夙接过一口饮尽,砸了咂嘴,只觉得小杯喝着太过不痛快,又不好拿着酒壶对着嘴喝。
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北胤将托盘往她面前推了推,笑道:“想喝便喝吧,欠你的一壶酒。倒是看不出来仙君里竟有你这般爱喝酒的,按说两位上神都不是好酒的人?”
瑶夙提着酒壶,就着细小的壶嘴往嘴里灌了满满一口咽下,才有了些心满意足的模样,瞧着面前的人也没了这几日的忧愁和疑虑,只觉得,这张脸还是初见时的模样,好看得惊艳。
“谁知道呢!许是他们两太淡了,凑在一起起了相反的作用,生了我这烈的。”
犹自往嘴里灌着酒,身前的人忽然伸过一只手拨了拨她额前的湿发,瑶夙骇得一下子愣住了,平生第二次呛了一口酒,咳得头昏眼花。
好半天终于平缓了下来,瑶夙一手捂着口鼻,只觉得周身都灌满了酒气,察觉到身后替她抚气的手还没有停下动作,身子不由得又僵了一下,不动声色扭动了一下离他远了一些。
她只穿了件堪堪遮挡身前的亵衣,还被水浸得透透的,肩背裸/露着光滑的肌肤,虽然他的视线很自觉地没有落在她身上,但总归是很!不!妥!!
北胤牵了牵嘴角,很自然地将手收回,顺手将飘远的托盘往回拉了一些。
不知是不是错觉,瑶夙只觉得,置身于一片蓝紫色的幻境之中,对面的人仿佛从一出来就披上了这样的柔光,只是耳根和脖子,似乎有大片的红晕。
花香酒香,景美人美,一切都好到了极点,只除了略微有些尴尬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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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瑶夙觉得自己快要泡得发胀,才终于先开口打破了沉默,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想来你应该暂时还不想见到我,你不去找我,我便暗暗瞧你一瞧,总归要看到你安全才放心。”
他一句话说得极其缓慢,神情认真无比,浅色的眼睛不像过往那般淡漠凉薄,看得瑶夙越发地不自在。
重新将酒壶拿在手上,猛地又灌了一口。
这酒不够辛辣劲头也不够足,但就是要有这么一口,她才能把闷在心里好几天的话说出来。
“那天,在寝殿门口你说的那番话,其实是对我说的对不对?你当真是,喜欢我?”
北胤的视线始终落在她脸上,仿佛一直在等她这句问话,眼里的绵绵的温柔情谊,半分作不得假。
他重重点了点头,道:“是!”
瑶夙倒吸了一口气,胸腔里跳动的心仿佛停止了片刻。
“为什么?”她问。
北胤没有回答,只定定地看着她,她以为自己没有说明白,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又重复了一遍,问道:“为什么?我是仙你是妖,仙和妖,注定是没有结果的!”
那双颜色极浅的眼睛里终于有了异样的波动,搭在岸边青石上的手也挪了下来,一手撑在眉间,挡住了眼中的情绪,整张脸都微微低下去了一些,乌长的发从肩后滑落到身前,他所有的神情都被遮挡了起来。
等了好一会儿,面前的人才发出声音,唇角似乎微微勾了起来,竟是他在发笑,笑得……让人有些心疼。
他道:“你迟早是要回仙界去的,仙妖自古便不两立,以后再见面,或许就是敌人,我现在不说,以后便没有机会了。我第一次对一个女子动心,若是没有将这份心意告诉她,我怕这辈子都会遗憾。我知道仙妖没有结果,但是,幺儿——”
他将挡在眉间的手缓缓拿开,那双浅色的眼眸,此时此刻,只盛着满目的蓝紫色,和她的身影,眼角一颗晶莹的水珠滑落,他,竟然哭了。
唇角的弧度勾得更大,扯出了一抹十分苦涩的笑容,他道:“喜欢该是两个人的事,就算你不喜欢我,可我想让你知道我喜欢你,就当,是留给日后漫长岁月的一个念想,也可。”
“北胤……”
“我是妖界的皇,可我也只是一个傀儡妖皇,我坐上妖皇之位的时候,只有五百岁。矢屿和獠牙为了辅佐我轮流住进了王宫对我进行教导,其实也只是变了相希望我在折磨下早点死去,我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一般是他们教我妖术的时候伤的,一半是我自己修炼的时候伤的。我没想过要伤太燕的任何人,我只是必须拿回虎戒,必须有足够强大的妖力摆脱他们的控制。我不知道这样做是对是错,但我不后悔,但至少遇见了你,我不会后悔,除了师父和你,没有人真正对我好过……”
最后一句话的声音低得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但瑶夙还是听见了,她只是想将闷在心里的话说清楚,好让两人坦然相见,却没想到他会说这些话。
她兀自出了一会儿神,这个空当北胤已经穿好了衣服站在岸上,方才痛楚的神情被他很好地藏了起来,仿佛真的是说过了便畅快了。
“你不是喜欢喝酒吗?我带你去喝妖界最烈的酒,快上来!”
他笑着说完这句话便背过身去,迎着那条落满蓝紫色花瓣的小路先行走了出去,在入口处等她出来。
又是一日白日将尽,风有些凉,仿佛还有些咸咸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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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胤领着瑶夙直接出了宫门,她出来的时候就被他抬手点上了一点妖血,又幻化成了乌兰的模样,所以在旁人看来,不过是妖皇陛下带着乌兰妖君出宫玩耍。
虽然说妖界和凡界一些小界中一般有宫宇、有妖皇、有后妃、有臣民,但总归还是不一样的,至少妖界的妖皇不会像人间的帝王那般只高坐在皇城的宫殿里,出了王宫的大门,妖族的子民都会亲切地和他行礼招呼。
“妖界虽然和人界接触得少,但不少的妖灵原本也是凡类,修炼成妖到了妖界之后,也带来了凡间的烟火气,和仙界有仙市、仙食是一个道理。妖界的夜晚长,市集上红灯高挂,像极了人间的夜市。”
北胤一边说着,一边带着瑶夙走近了一家小酒馆,酒馆不大,客人倒很多,楼上楼下都坐满了人。
确实很像人间,不管是外头小摊上卖的物件,还是这高朋满座的小酒馆,都比仙界的仙市更像人间的市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