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柱仿佛变成了实质的透明琉璃,细细的红色血线将纹路清晰地勾勒了出来,涓涓细流般注入脚底的巨大法阵中,“琉璃”的强光像褪下的帷幕般,从上端一路敛到了脚底,收进了复杂的阵法中,脚底符号一般的法阵顿时得到了生命一般,溢出了暗紫色的光,沉得近乎黑色,浓得不带一丝杂质。
墨色的天幕下,遮住月华的薄丝雾般的云被风轻轻吹走,露出一轮红色的血月,通透无暇,宛如一块泣血的红玉。
红色的月晕仿佛一道魔障,整个妖界都笼在了红光之下,地上浑浊的血液在月光下变成了看不出的暗沉颜色,散发出更浓厚的血腥味道。
兮扬和白晔相互对视一眼,天罗剑沐着冷冽的寒光,忽而幻成了弓形悬在头顶,结成了光圈将他们两人围护在内,阻隔了骇人的红光。
沧溟剑从白晔手中脱出,剑尖直指獠牙,大有强行破开光幕结界之势,里面的人身形高大却微微躬着身子,俨然是迫于神压不得不弯下了桀骜的腰身,可脸上那笑容无比讥讽,看得人心骨发寒。
神剑未触及结界就被一道突然闯入的身影拦了下来,刀面整个人都被这股强大的力量带着往后退,被沧溟剑直直钉在了光幕上,结界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裂开了蛛网似的缝隙。
可那只粗糙的生着尖利指甲的手死死握住了沧溟剑身,也不知他哪里来的这样庞大的力量,竟能将白晔神君的攻势挡下。
那张布着疤痕的脸又多了几道伤口,暗红色的血液糊了半张脸,随着他牵动嘴角的动作,显得越发地狰狞。
他的嘴唇缓慢张合,沙哑着声音道:“没有人可以阻止獠牙魔君,就算你们是上神,也不能!”
“倒是只忠实的走狗。”
白晔一句话不疾不徐温温淡淡的,手下却加重了力道,刺进刀面体内的沧溟剑好似一颗吸足了血的藤蔓,向外伸着扎人的刺,不过须臾,就将那躯体剜了个血肉模糊,分不清是咆哮还是哀嚎的嘶吼声渐渐弱了下去,那被钉了个结实的身躯停止了痛苦的挣扎,在一片绚烂的光幕下碎成了齑粉,挫骨扬灰。
獠牙嘴角的笑意始终未曾消减,那是一种大事将成君临天下睥睨世间蝼蚁的嘲讽笑容,底下厮斗仙妖魔兽、方才为了护他被挫骨扬灰的刀面,仿佛都是他“宏伟大计”中理所应当的绊脚石,生与死,都不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说话要被打哈哈哈哈拖了这么久,真的是学校太忙,前两天感冒发烧跑回家了才有时间码字(感冒发烧的原因就是讲课将太多了喉咙痛然后发烧了你们信吗?)
anyway,本来想最后一章写长一点的,没想到写太长了,就分两段,还要一半明天发,保留一点仪式感~~
☆、终章(下)
不知是谁最先发出那一声非人的惨叫, 光幕结界里,獠牙浮在虚空上, 地上的红色法阵和天上泣血般的月相互辉衬,成了吸噬神力的血窟,灵力从每一个仙君和妖军的身上流走, 即便立马封住灵脉也不能止住灵力的流失。
这一幕,竟与三万年前的那场大战,隐约地有了重合之处。
不,比三万年前还要可怖。
那些嗜血的凶兽似乎不受血月的影响, 露着尖利的牙齿和爪子, 咆哮着扑过来,朝着口边可及之处张嘴撕咬, 原本占着的人数优势顷刻间发生了逆转,一声又一声的哀嚎从四面响起,灵力稍弱抵挡不住的已经元神离体, 落了个魂飞魄散。
兮扬的眼眶里蓄了泪水, 艰难地将视线从瑶夙的身上移开了去, 在女儿和三界苍生的面前,她一定要选择苍生,这是一个神的大义, 也是一个神的无奈和悲凉。
“兮扬!”白晔用力掰过了她的身子,往后退开两步,手中凝起两道紫光,沉重而又故作淡然道:“我们先是守护三界的神, 才是瑶夙的父母,她明白的。”
兮扬苦笑了一下,手上起了动作,慢慢将神力凝起,涩然道:“我宁愿她是个凡人,也不要是我们的女儿。”
随着两人凝起的神光越加强烈,天罗结出的护着两人的小光圈慢慢变高、变大,白、紫交错的光圈仿如一只巨大的倒扣的碗,将底下百万生灵罩在了柔光下,阻隔了血月的红光,止住了往外流走的灵力。
“用亲生骨血的死换这些蝼蚁的生,当真是大义!哈哈哈哈哈哈!不过,要的就是两位神君这种大义,才能满足我的狼子野心。我獠牙不是什么好人,不管你是救女儿还是救这群蝼蚁,我一个都没打算让你们活,哈哈哈哈!”
邪佞的笑声飘彻整个夜空,不知什么时候,竟开始飘下淅沥的小雨,在红色月光下像极了染了血的银针。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得不少法力稍低的仙君妖君失了大半灵力,此时正如丧家之犬一般躲避着凶兽放残暴屠戮,元胥几人也未能免于神力流失,好在兮扬和白晔出手及时,损伤并不大,调息恢复片刻便又拿起了兵器与凶兽展开屠杀 一点一点拉回倒过去的势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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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在光幕里的瑶夙痛苦地闷哼一声,四肢百骸仿佛被烈火焚烧一般,难受得每一根血脉都在喷薄,神力一点一点被剥离的感觉清晰地传来,疼得连叫唤都没有了力气。
虚空上浮着的人像一只张开了血盆大口的狮子,贪婪地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一点一点吸进自己的体内,神力和妖力的冲撞使得他整个人都变得模糊扭曲,可那狂肆的笑声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不知是什么重物突然拍打在了光幕结界上,整个地面都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凌厉的剑气从天际深沉处破空而出,带着不可阻挡的锐势,在没有第二个刀面跳出来阻挡的境况下,“铿锵”一声脆响,破开了结界,于虚空中发出“呜呜”的鸣响。
地面冒起一股黑烟,几缕红色烟雾混杂其中,迅速凝成了人形,暗红色的长袍,随风舞动的长发,泛白的手紧紧握上长剑的剑柄,往下三寸的剑身上赫然用梵文刻着“鬼影”二字。
獠牙并未料想到这一出,看见突然出现的人,神情明显愣了一下,闪过一抹不可置信的神色,脸上的笑意终于收起,换上了一副憎恶的表情,冷声斥道:“小畜生想干什么?给本尊滚一边去!”
“在本尊面前自称‘本尊’?谁给你的熊心豹子胆?!”北胤将手里的鬼影剑抬起,剑尖的红沉得像干涸的血液的颜色,流转着暗沉沉的近乎黑色的光芒。
“哦?恢复理智了?”獠牙别开视线睨了一眼支撑着结界阻挡血月红光的兮扬,僵硬地勾了勾嘴角,阴恻恻道:“过了几手就把蛊虫从你体内弄了出来,还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呵,上神不愧是上神,毕竟是逆转生死也不受天地制裁的人。”
“该受制裁的是你!聚集无人之地的凶兽,布下惊天阴谋妄想残害神祇和苍生,你比矢屿更卑鄙无耻!”
“你把我和矢屿对比……可真是太高看他了。矢屿这个人,什么都不比我差,可最后还是输了,为什么?因为他不懂得隐藏自己,坏人,如果坏得太过于明显,就成了可笑。北胤,你成魔,我是助了你一臂之力的,可你若是觉得凭你现在的实力能够与我抗衡,那就大错特错了!今晚,历史将改写,胜者为神败者成魔,从今往后,我獠牙就是住在三界的唯一的神!”
“枉你自诩聪明,可笑!”北胤不屑地勾了勾唇角,眼里划过一抹嘲笑。
獠牙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脸上终于现出了慌张的神色,手中妖光还未凝起,北胤已经提剑在自己的左掌拉开了一道狭长的口子,鲜血喷洒而出,溅落在困着瑶夙的光柱上和地下的法阵上,阵法受了干扰,冒出大片大片的白烟,紫得近乎黑色的光芒一点点淡开,仿佛整个阵法都有了松动。
獠牙想取走瑶夙的神力,就只能用她的血来开启阵法,一旦掺了其他人的血液,阵法也就作了废。
这也是为什么祭台上设下了这个光幕结界的原因,并不是结界有多牢靠将人挡在外面让他完成这项壮举,而是为了不让外头厮杀的肮脏的血溅到法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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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月的颜色渐渐变淡,一刻钟的时辰已经所剩不多。
直冲天际的光柱在染上北胤血液的一刹消失了去,瑶夙失去了禁锢重重跌坐到地上,嘴角溢着一行鲜血,艰难地抬起头,对那个许久不见的男子笑了笑。
红色的月,红色的衣,那个名唤北胤的青年还是初见时的眉目,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獠牙从将北胤变成半兽人时起,就没有想过这一出变故,在他的设想里,北胤应该带领凶兽群战死,亦或是与那些个上神厮打缠斗,而不是闯进了他设下的结界,亲手破坏了他设下的阵法。
被他强行摄进体内的神力仿佛也挣开了那一层束缚,从他的体内汹涌而出,银色的光芒如惊涛骇浪一般,涌进了北胤的体内。
顷刻间,半个虚空被照亮,华而不实的光幕结界发出“呜呜”两声悲鸣,粉碎成了渣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