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很深,阿槿看不清他如今究竟是什么神情,但是也能猜到,那双眼睛里,必然是不会有什么他想看见的神色的。
约莫是,又在嘲讽自己,早上毁了他的玉坠,不过是徒劳之功吧。
阿槿抿紧了唇,微微垂下头去,在白衣男子眼中便成了无能为力的自责,其实不过是强压着冷笑,不愿意让他看见而已。
有了上一遭被阿槿毁了阵眼法器的事情,白衣男子也不敢再耽搁,将那一枚花费了他大量精力才熔炼而成的珠子紧攥在手中,确保不会再被阿槿抢夺,而后迅速的走到了阵眼的地方。
阿槿看着他小心翼翼的胆怯模样心中发笑,自己被他这样锁住了却还是会惹得他忌惮,不知道算不算也没有给父亲丢脸。
微微偏过头,目之所及的方向除了月色清辉,再没有半点其他的光影,阿槿浅笑着松了一口气。
那边,是渔村的方向,这样的夜里,这个角落便是离得再远,也应当能够看到一点夜里的灯火,可是如今却什么也未能透过来,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那便是瞳慕哥哥他们,将人都保护起来了。
阿槿又看向白衣男子,觉得那人如今在忙活着启动阵眼的事情无端的便露出了几分滑稽。
渔村这样的异常,连阿槿都能发现,按道理白衣男子不应当没能发现的,只是那人如今已经沉浸在即将得到玲珑心和除却擎苍心爱的女子以及唯一弟子的得意洋洋之中,哪里还能静下心来查看周围。
于这一点,白衣男子便输了。
一朝似要得胜便管不住自己情绪的人,如何与擎苍相提并论。
白衣男子不会知道,有那么一个瞬间,阿槿这样小小的少年看向他的眼神里,也尽是鄙夷。
起风了。
海滩上的风本就疾劲非常,如今更是打着旋,卷起无数细沙。
阿槿微眯了眼睛使自己不至于被沙尘迷了眼睛,这处地壳止不住的颤抖,本已经退下的海潮又喧嚣着卷了上来,阿槿被的浪头拍得一个不稳,险些栽在沙滩上。
白衣男子布下的那个魔阵,每一处都在那粒银灰色玉珠被嵌入阵眼之时陡然发散出暗红色的光芒,无数黑色中夹杂着红色烟雾的魔气从此阵的每一个角落升腾而起,任如今狂风肆掠额,也吹不动他们分毫。
那些魔气犹如一个活物,在阵法启动的那一瞬间将这一小片天地搅得混乱不安,所有的事物都因为他们的滋生而显得躁动起来,风声怒号着,海水愤怒的拍着海岸,本已夜里休憩的海鸥业已拍打着翅膀,来回在海面上飞掠,不知道该去往何方。
阿槿似乎能透过那些魔气,看到一张张狞笑的脸。
这个阵还非常小,都能够有这样大的威力,难怪当初以整个乾元宫布下的魔阵,能搅得人间界动荡不安那么多年。
阿槿站不稳,索性坐下来,靠在岩石上,看着那一团一团的红黑气向着渔村的方向袭去,白衣男子得意又的笑声在夜风里久久不散。
那些魔气也不短滋生,在半空漂浮一会儿,便又会飞往渔村。
一时之间阿槿只觉得头顶都被层层乌云遮蔽,抬头,看不到那几颗零落的星子了,只有一轮染了一层灰色的朦胧的月亮,孤零零的挂在天幕,宛如自己灵台中那轮清濛濛的月色一般。
一切准备妥当,白衣男子似乎已经看到了被魔气屠村的人们惊慌失措的脸孔,仰天大笑,越发癫狂。
阿槿默默地看着他,觉得他不止可恨,还尤为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