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谦谦有礼,言行与其兄大为不同,白小碧暗忖,口里客气:“公子言重,是我失礼,我见公子说话间……似有些带京城口音。”
陈琪道:“我虽是本地人,却不在家长住,只跟着大哥办事,在礼部挂了个闲职,只因前些时候家父身体有恙,大哥欲接他老人家去京城,又恐一路颠簸劳累,老人家更受不住,是以命我告假,回来探望。”
白小碧道:“此乃公子一片孝心。”
陈琪道:“姑娘既是借宿的,想必行远路而来,不知身边可有亲人,欲往何处?”
单身姑娘不会独自外出,白小碧笑道:“我是与……”
话刚出口,对面忽然传来个清亮的声音:“方才还说起三公子,怎的才回来。”
二人俱吃一惊,陈琪看清来人,忙作礼:“沈先生。”
原来说话间已到了客房园门处,迎面温海与沈青自陈公处回来,正好遇上,方才招呼的正是沈青。白小碧见温海似笑非笑看着自己,醒悟过来,连忙自陈琪身旁退开,到他身后站定。
陈琪愣了下,看温海:“正是才回来,听说有贵客到,想来这位便是家父的贵客了。”
沈青与温海介绍:“陈府三公子,字子玉。”又向陈琪笑道:“我前日说的大哥便是这位,姓温,本领远胜于我。”
温海道:“在下温海,久闻三公子美名。”
陈琪拱手:“原来是温兄。”他虽是朝温海说话,眼睛却瞟着他身后的白小碧,面色倒也镇定。
温海一笑:“在下的一个表妹,想是她乱跑,给三公子添了麻烦。”
先见他二人关系不寻常,如今弄清楚,陈琪展颜道:“温兄莫要错怪,令表妹是极庄重有礼的,只是寒舍简陋,恐委屈了两位。”说完又看天色:“方才听说父亲置酒为贵客接风,事先不知,有所怠慢,正打算进去作陪,不想两位已出来了,天色已晚,不敢再扰三位歇息,明日再请两位吧。”
温海与沈青客气几句,陈琪离去。
白小碧一直有些话想要与温海说,待沈青回房后,她便跟着到了他房内:“方才去园里走了走,不想遇上三公子回来,蒙他相救。”
温海转身:“怎么说?”
白小碧支吾:“他家二公子很是……无礼。”
话说得这么明白,温海却无甚表示,只“哦”了声,往椅子上坐下,手握折扇笑看她:“他家三公子倒很是有礼。”
言语上总被他戏弄,白小碧忍不住跺脚,隐约有点失望,到底不是表哥,否则此刻听说有人调戏自己表妹,必定会发怒,然后尽快带自己离开了,他不肯离开陈府,可见心里仍是看重富贵功名:“师父说什么,我是想……师父真打算与沈公子合作?”
温海道:“他是朝廷的人,既将此等大事告知于我,合不合作,岂能由我们作主。”
白小碧不说话了。
温海道:“怎么,不妥?”
白小碧迟疑了下:“师父还是三思而后行的好,我看,沈公子似乎不只为陈家之事而来,师父不觉得每回都遇上他,太巧了么。”
温海道:“天下事巧合的也不少,他是圣上的人,自然为朝廷做事,保范相,保镇国公,如今来陈家,正是想保全李家,遏制吴王。”
白小碧道:“他问过我的生辰。”
温海道:“你的面相,高明的先生自然能看出来,顺便问一问也不稀奇。”
白小碧道:“可是在玉鼎城时,我曾被人劫走过,那些人故意吓我,想要探听我的生辰,幸亏被……吕公子所救,后来郑公家出事那晚上,我见他雇了许多穿黑衣裳的保镖,似乎……”她停了半晌,低声:“似乎与劫持我的那些人有关。”
温海“哦”了声。
见他不甚在意,白小碧忍不住道:“我怕他另有图谋。”
温海这回倒有点意外,挑眉:“这么严重,原来我徒弟还知道图谋二字。”他起身,缓步踱到她面前,低了头,饶有兴味看她:“依你说,他在图谋何事?”
白小碧被问住,赧然摇头:“我……不知。”
“如此,”温海笑着抬脸,“保镖穿黑衣裳的多,沈兄弟与你要好,怎会劫持你,做事不可全凭猜测,你想得太多了。”他轻轻拍她的肩:“放心,将来我自能全身而退,天这么晚了,你且回房歇息,有事明日再说。”
这分明是在敷衍,白小碧知道劝不转来,不好再多话,默默退出门。
站在灯笼影里,她遥望远处漆黑的夜,再回想身边发生的一切,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心头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不管是身边的温海,还是叶夜心和沈青,他们任何一个人的来历都十分神秘,偏偏走到哪里都能遇上,还有自己那古怪的生辰……范家,郑家,陈家,每到一处就出事,零零碎碎的片断拼凑到一起,整件事就显得分外诡异,白小碧似乎看到面前正有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旋涡,而自己随时都会被卷进去。
叶夜心做的事固然可恨,可温海也同样对自己有所隐瞒,不是么?
白小碧晃晃脑袋,驱除脑海里那可怕的无稽的念头。审时度势是男人们该做的事,自己区区一女孩子家,实在不应多想,何况论智谋心机,温海不知比自己厉害多少倍,自己想到的他还能想不到?决定合作自然有他的道理,反正该说的话都说了,有什么好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