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珍珠,就像那个人,初时以为柔顺软弱,温婉可欺,却有莹光,坚韧不休,渐渐夺人眼目。
原来你们早就暗度陈仓了……
原来你一直在等着看我出丑……
原来你们一直瞒着我,让我成为璧儿那贱人,成为全府上下的笑话!
我怎么得罪你了?我不就是生得好一些吗?我不就是对四爷有些非分之想吗?可这难道不正常吗?我们这些陪嫁丫头不就是用来给主子当通房的吗?这也碍到你的事了?你的妒心也太盛了吧?所以你把立冬处理给金玦垚,还当了回好人?所以你顺着我的心思把我弄到这来,又扮成一个为奴才所欺的可怜相,却是打定了主意让我守活寡吗?
夏至攥紧了盒子,一任坚硬的棱角刺入掌心。
她忽然眼波一闪,收起盒子走出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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穗红支使小丫鬟拿托盘端上湃好的水果。
经过井水的浸润,果子更显鲜亮,摆在那就跟水晶雕就似的。
阮玉见小丫头一个个在那咽口水,就招呼她们一起吃。
丫头们不敢,她便使春分拨出一些,让她们捧出去分了。
小丫头连连谢恩,欢天喜地的端着果子走了。
阮玉顺便往门口一瞧:“霜降怎么还不回来?”
春分动了动唇,欲言又止,却见阮玉忽然神色一滞。
她循着望过去,顿时也愣住了。
夏至穿着团锦琢花衣衫,配翡翠撒花洋绉裙,乌油油的发绾了斜髻,交叉着插了一对仁风普扇簪,袅袅娜娜的走了进来。
门外的小丫头大约也是呆住了,竟忘了通传,还是夏至自己立在门口,盈盈一拜:“夏至来给奶奶请安。这屋里的规矩奴婢还没忘,若是奶奶不愿见着奴婢,奴婢这就回去。”
春分就要代阮玉发话,对于这种背主忘恩居心不良的小人,才不要她脏了清风小筑的地面!
岂料阮玉弯了弯唇角:“既是来了,哪有回去之理?进来坐坐,正好有新湃的果子,清凉得很。”
夏至笑着进门,又福了福礼,正要接过,春分凉飕飕的来了句:“夏至姨娘似乎不大适合吃凉物吧?否则若是有个什么闪失,咱们奶奶可担当不起!”
是要讽刺我一直没有怀胎吗?平日里一口一个“姑娘”的叫着,当着我的面倒唤起“奶奶”来了。奶奶又有什么了不起,有本事,让她生个儿子给我瞧瞧?
夏至心中不忿,面上则笑得恭顺:“春分姐姐又说笑了,莫非是舍不得把这好东西给我吃?细想来,自打我跟了四爷,还是头回来拜见奶奶,姐姐不会介意这口吃食吧?”
夏至还是那个夏至,即便绾了妇人的发式,即便做派更行端庄,依旧是那个话里藏锋见伤不见血的夏至。
阮玉拈了颗葡萄,细细的品。
一时无话,曾经和睦的主仆,如今相对无言,使得这个闷热的午后仿佛渗进了果子的凉,透着丝丝的寒意。
☆、217空喜一场
阮玉一向不是个喜欢没话找话的人,尴尬就尴尬,反正也不是她一个人尴尬,尤其是今时今地今刻的心境,再想到那个人,让她势必要将尴尬进行到底,倒好像在跟自己赌气一般。
于是慢悠悠的吮了葡萄的汁液,将皮儿放到一边,然后再拿一颗。
只一会,甜白瓷的小碟就攒了一堆葡萄皮。
春分就纳闷了,夏至一向是个聪明伶俐的人,绝不是看不出眉眼高低的蠢货,难道就没发现这屋里的人都不待见她吗?若是对她的所作所为毫无芥蒂,为何这边的人从不去看望她,从不同她讲一句话,见了她出门都要低头装作不认识?而她自己今日也是第一次“回门”,还不明白个究竟吗?为什么要守在这假装若无其事?是为了给人添堵?还是……
对了,听霜降带回来的消息,好像自打夏至过去,金玦焱就没碰过她,连个好脸色都没有,前段日子也不知道因为什么,还被从书房里撵出来了。
也就是说,夏至失宠了。
一个没有宠爱的姨娘,算得了什么?
春分几乎要狂笑。
夏至啊夏至,没想到自己会有今天吧,这就是人心不足争强好胜的下场!
你今天来到这,是为了见四爷?
你是不是也听说,四爷跟姑娘感情见好,所以你这个声称要牺牲自己为主子谋幸福实际是给自己求富贵的心思落空了吧?
告诉你,你将来的下场会更惨!
春分得意非凡,心里有种报复的快感,不仅是因为自己的地位由于夏至的角色转换而变得稳固,亦是替阮玉扬眉吐气了一回。于是那得意便不由自主的流露到脸上,下巴也扬了起来,往外张望的目光也迫切了许多。
姑爷去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回来?
夏至依旧是不动声色,动作慢慢悠悠,可是成果显著,桃子核葡萄皮的拢了座小山。
春分皱了皱眉:“我说夏至姨娘,这外藩进献的水果,丞相大人自己舍不得吃,都给我们奶奶送了来。奶奶心善,又给老爷太太还有各院都分了些,轮到自己,就剩这么点了。你也不说悠着点,难道送去烈焰居的果子没有夏至姨娘的份?”
春分是摆明了要刺她一刺的。
夏至也不恼,摆好了刚出口的一个桃核,拿绣菱花的帕子擦手指,视线却落在阮玉的嫩黄缎面翘头鞋上。
春分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感到夏至对那鞋子使劲的盯了盯,眼底闪过一抹妒色。
然后便敛了目光,面色有些不好意思道:“实是奶奶这里的果子太可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