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澄昱六神无主,几乎可以说是狼狈不已的往后退了一步,目光凌乱的不住四下里乱飘,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打了个寒战,神情狼狈的看向了崇明帝道:“皇上——”
如果我有人用了她唯一的孙儿做威胁来逼迫宣城公主就范的话——
那么这之间发生的种种就都可以解释清楚了。
崇明帝的神色略有缓和了几分,叹一口气,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那睡榻前面。
彼时宣城公主还一阵闭着眼,有气无力的不住喘息。
“知道有人利用纯儿威胁了祖母之后,微臣又听说昨夜宫中有事发生,唯恐就和此事有关,所以不得已才贸然入宫求见陛下的!”荣钦进一步解释道。
他重新在宣城公主的榻边跪下来,就又不由的红了眼眶,压着嗓子唤了声,“祖母!”
宣城公主的眼皮也没抬一下。
荣钦面对她的时候却满是愧疚,哽咽道:“祖母对不起,孙儿不是故意的,方才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是我对不起你!”
宣城公主的呼吸声逐渐缓慢的微弱下去,可是就在众人觉得她就要不行了的时候,她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祖母!”荣钦赶忙膝行,又往那睡榻边上靠了靠。
“不关你的事,纯儿的事,就是本宫的事,只是今天阴错阳差走到这个地步——想来是老天不愿意再成全我了!”宣城公主道,她的声音十分的虚弱低沉,几乎微不可闻,说完,就一寸一寸的艰难转头,看向了荣澄昱:“我知道,这么多年以来,你从未将我做你的妻子看待,哪怕——”
她说着,唇角就蔓延出凄凉的一抹苦笑,“哪怕是在最初琴瑟和鸣的几年里,我在你的眼里也都不是妻子,而是——一块阻碍你前程的绊脚石吧!国公爷,你我之间就这么虚以委蛇的过了半辈子,想来也是足够了。纯儿的事,是我无能,以后——便就只能是托付给你了,你——找他回——”
最后一个字她还没有说完,微弱嗡动的嘴角就已经彻底僵硬到没了额反应。
荣澄昱脸上神情似是呆滞的愣了一瞬,
而荣钦,已经痛哭失声的扑了过去,“祖母——”
王嬷嬷被她支开去取佛珠,回来知道事发,就一直都被堵在门外,这个时候也再忍无可忍,一下子就推开守卫冲了过来,也是扑倒在宣城公主的身上,嚎啕大哭。
形势急转直下,这一刻,就真的是人死万事休了。
荣澄昱估计是一直没有想到宣城公主最后会挑明了话来和他说,再看着眼前这个被他排斥厌弃了一辈子的妻子,心中百感交集,脸上难以掩饰的露出明显狼狈的神情,许久的都忘了反应。
宣城公主的这一生,你不能说她是受了多少委屈,但她也决计是过的不算太顺心。
这种情况下,崇明帝已经不可能再与她计较什么了,只就眼神疲惫的摆摆手道:“镇国公,皇姑的身后事,就交代给你了!”
荣澄昱这才艰难的回头,垂下眼睛,恭敬的吐出一个字,“是!”
“看在荣钦也是无心之失的份上,朕也就不追究他了,连晟,一会儿你跟着走一趟,仔细问问荣府的管家那孩子的事,务必想办法将人给找回来!”崇明帝道,步履有些蹒跚的转身往内殿的方向走,“这里你们都先散了吧,朕累了!”
风连晟要急着去将这一连串的事情处理善后,就没再管这殿里的事,急匆匆的第一个转身离开。
风梁更是躲瘟神一样,巴不得快走,直接也跟了出来。
“三哥!”出了崇明帝寝宫的门口,风梁就扬声叫住了前面的风连晟。
风连晟回头,不耐烦的看他一眼,“怎么?”
“哦,没什么,就是跟三哥你道一声辛苦!”风梁笑道,那眼神之中却是颇多讽刺,他款步踱上前来,“做弟弟的不才,凡事都不能替您分担,三哥你能者多劳,辛苦了。只不过么——”
风梁说着,就又意有所指的回头看了眼身后崇明帝寝宫的方向,“父皇大概是因为宣城姑奶奶的事情乱了心了,眼下三哥你正新婚燕尔,昨晚洞房花烛耽搁了不说,现在又马上领了差事,我这个做弟弟的自是要好心的提醒你一下,千万别委屈了太子妃嫂嫂!”
刚刚大婚,就接二连三的出事,就算风连晟不嫌弃这位新娶进门的太子妃晦气——
新婚之夜就独守空房,哪个女人的心里也要生出隔阂来,风连晟近乎的夫妻关系可想而知,这就是一个抹不掉的误点。
风梁明显的不安好心。
风连晟无心和他计较,只就一笑置之,凉凉道:“本宫的私事你就不要瞎操心了,倒是你自己,这毛毛躁躁的毛病是该改改了,你还真该是谢谢宣城姑奶奶,否则的话——”
就冲风梁头天夜里闹出来的那些事儿,崇明帝就绝对是要将他骂到狗血淋头。
风梁的脸色瞬间转变。
风连晟却没心思在这里和他逞口舌之快,已经一撩袍角,转身大步的离开了。
风梁面色铁青的看了他一眼,却是说什么也不愿意在崇明帝这里多留的,冷笑了一声也飞快的出宫去去。
后面镇国公荣澄昱沉着脸大步走出来,后面荣钦抱着宣城公主的尸身跟着,王嬷嬷哭的近乎岔了气,也是跌跌撞撞的跟着两人的步子乙最快的速度出门。
褚浔阳和延陵君还有风启一行走在最后面,待到前面拐了个弯,风启就道:“本王还要去看看繁昌,就不和你们一道儿出宫了!”
“殿下请便!”延陵君微笑颔首,目送他离开。
待到他拐进了旁边一条小径,前面的御道上荣澄昱那祖孙两个都已经走出去好远了。
延陵君也不着急去追,只和褚浔阳两个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褚浔阳的目光定格在荣钦的背影上,啧啧叹道:“你家这位二弟,没想到居然还能有这样的魄力?”
“又挖苦我?什么魄力?不过那老太婆破釜沉舟逼着他一起唱的一场双簧而已!”延陵君没好气道,惩罚性的用力捏了下她的手指。
以宣城公主的处事作风,她要做的事情,根本就不可能提前和任何人打招呼,但是荣钦却从管家的口中问出了一切?
这本身就是不合理的。
说到底,就是她有意为之,甚至于——
这一刻延陵君也可以肯定,就连宣城公主的死都是在她自己的计划之内的,用她自己的死,将荣钦美化成为了救驾而误会杀亲的耿直人物,崇明帝也就不好再追究他什么了,甚至于还会对他额外的留情几分。
“到底是什么事逼迫的她会迫不及待的自掘坟墓去送死?”褚浔阳撇撇嘴,还是不甚在意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