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淮安的箭伤已成沉疴之疾,吕舟却未给他吃药,说是用药如用兵,要再三小心,再三斟酌。
他咳嗽就拍抚后背调畅气息,咯血就拍抚胸口调畅气息,反正一拍可宽痛。
萧婵接连看着曹淮安咳嗽咯血,把热都给召唤回来了,她心里着急,于是问吕舟:“真不给他吃点药吗?”
吕舟笑道:“热发起来了,是该吃药了。”于是他交给萧婵一碗药,让她喂入。
曹淮安有个怪脾,生病嘴巴就合得死死,就像被针缝上似的,强行撬开嘴喂入,又会呛喉而吐出大半。婢女想尽了法子都没能喂入,无奈之下,萧婵屏退了屋中人,亲自以口哺进。
萧婵含了一大口药,脸颊撑得鼓鼓,她唇揾着曹淮安,一点点将药哺进他口里。
药苦艳艳的,好似是半生瓜筰成汁而成,萧婵才哜齿而已,掉头就吃了不少饧糖去味。
吕舟说苦去热,投匕即瘥,过了半个时辰曹淮安果真退了凉,但还是没醒来。
第二日药是甘的,甘解毒,曹淮安饮了之后面色逐渐红润;第三日药是酸的,说是酸能通骨……
再后来,都是饮些善后药。每次喂药,萧婵都是鬼鬼祟祟的生怕被人瞧去,喂完药粉面发红发烫,有时一日不曾减退。
但她千防万防,还是被自己带回来的小儿郎给穴窗窥去了。
第七日喂完药,曹淮安身子发颤,四梢都冰凉。萧婵给多加了一床被褥,可他还是冷得缩成一团儿,屋内燃着炭火也无用,无奈之下她只能和衣钻到被窝里,以身授暖。
萧婵一宵不敢寐,嘴里说着胡话,一直说到外头的胶胶膊膊声渐起,她眼皮子发饧得厉害,头一歪,才贴着他的手臂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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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曹淮安迷迷糊糊醒来,喉间弥漫着苦涩,软玉温香在怀,一股香气儿入脑薰心,他胸中顿时豪燥,胸口的痛楚较之往常减了五分,动作只要缓些,起居琐事大抵无需借助他人之手。
他揉开晦滞的睡眼,目不瞬的盯着身旁酣睡的可人儿。
萧婵侧身而睡,露出半张小脸,还是熟悉的娇态。
素净的小脸鲜红生潮,如初摘的春桃,碎发微湿,一根根粘在粉颈上,曹淮安一根根撩拨开来,萧婵不安分的动了动身子,微露出另一边脸,脸上印着深浅不一的绣痕。
他今次蓄意过益州,想试探顾世陵的反应。
顾世陵没捺住杀机,寻了山贼来遮掩耳目。百来名刺面纹身的山贼不要钱财,挖空心思的冲着他的性命而来。
他们举斧操刀,手脚灵活儿,又极其熟悉地势,他一介伤者,很快就处了下风。被贼人围在垓心的当口,他颜色沮丧,心灰意冷,咸腥的嗓子里说了不少哈话,哈话说完,霍戟就来了。
霍戟手持冰槊,使出了一个蛟龙出海,很快就扫开了贼群,槊到之处,不是断头便是断臂。他良久没能回神,为什么霍戟会出现益州。
霍戟心大不乐的说道:“少君托标下送信。”
萧婵交给霍戟的信里只有一张白纸,一个字儿都没写,他还没明白萧婵的意思,也没明白顾世陵的想法,箭疮便裂开,陷入了昏迷至今才醒。
…
想了一会,喉咙顿发奇痒,曹淮安捂嘴轻咳了几声。萧婵闻嗽声,微微启睫,他赶忙抑住咳嗽,闭上眼佯装一副未醒的模样。
睫儿全部启开之后,萧婵只觉得后颈泛酸手臂发麻,看到曹淮安还是那副死气活样的面孔,她拔地坐起身稍舒展身子,然后打着呵欠下榻到铜镜前,坐着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