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色抬起眼来,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带着些微难得一见的调侃:「怎么,青玄,你不要成亲的喜服了么?」
虽然风锦和紫苏出现得甚为蹊跷,但她并不认为这师徒二人出现在宁安城是要来找赵晟的麻烦,毕竟,九重天和九重狱素来不和,赵晟身份特殊,即便是触犯了天条,这事也理应由北阴酆都大帝自行处理,依照昊天的性子,应是不会让风锦来插手此等吃力不讨好之事的。退一万步说,就算风锦与紫苏师徒真的是来找赵晟麻烦的,也无妨。喻澜不是在宁安王府中么,以她的狂妄自大与目中无人,又怎么可能让赵晟被伤到一丝一毫?
只是,风锦和紫苏出现在此,绝不会是有什么好事!
所以,她一点也不见着急,算准了时间回去宁安王府,更易於探知风锦师徒此番前来的缘由。
许是没有料到千色竟然也会有如此出人意料的调侃,且如此恰到好处,一时之间,素来脸皮厚得堪比城墙拐的青玄顿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那拈着艳红「喜缎」浅笑倩兮的千色,一张俊脸竟是破天荒地微微发窘。
「当然要!」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敛了满脸的窘色,回以一笑:「师父,既然是做喜服,不如多买几匹喜缎,把你出嫁的嫁裳和霞帔也一并备下了吧。」
……
虽然顶着当朝九公主的威风,可喻澜并没有四处招摇的喜好,更多的时候,她属意於懒洋洋地卧在榻上,尝些新鲜的茶点,品些新沏的香茗,连眼也懒得睁开。当然,让她这么牲畜无害的前提必须是——
她定要枕着倨枫的腿,听倨枫给她读那些才子佳人的话本子,她便可以时不时地对那痴男怨女的故事做一番尖刻的评价,然后再以言辞举止撩拨自家小郎君炮仗一般火爆的脾气,非要点了火,引燃了线,逼出他的尖牙利爪,才肯罢休,并且长此以往,乐此不疲。
当然,倨枫也不是好惹的,一旦被戳到了痛处,恨得牙痒痒,定然不会同她客气,定要在床笫之间,将男人天生的强悍体现得淋漓尽致,一番鸳鸯交颈,水乳相容,将她的恶劣剥得一丝不剩才肯放手。
所以,当风锦和紫苏被找上门来时,看到的正是这么一出多少带着点香艳的缠绵戏。
倨枫的衣袍已是半褪,腰带随意地扔在床榻之下,精致的脸庞上沾染着情绪复杂的绯红之色,带着恼怒,愤懑,还有那么些些的欲求不满,而他怀中的女子,更是豪放得只着了件肚兜,一双修长的腿死死挂在他的腰间,整张脸都埋在他的胸前,那修长的手指如同拨动琴弦一般在他胸膛之上轻拢慢捻,彷佛不经意间就拨动了他的情弦,且正中死穴,显然是个精通於撩拨之术的行家。
全然没有料到会看到这样的一幕,风锦一时错愕,竟是半晌无言,而紫苏虽然泼辣任性,可到底是个未经人事的女子,连千色与青玄当街一吻也无法接受,几时又有机会亲眼近距离目睹如此的情景,自然是猝不及防被惊呆了。
倒是那倨枫反应快,抓过自己一旁的衣袍便裹住了怀中人儿,可那浑圆雪白的肩膀如同无瑕的珠子,半遮半掩间,更是带着别样的风韵,就连那略略凌乱的发丝,也成了凌冲呼吸的罪魁祸首
「果然是找上门来了。」虽是被不速之客被搅了好事,可喻澜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只是自倨枫的胸前露出半张脸,眼眸若蓄了水一般,波光流转,慵懒且娇媚地掩着唇,窃窃浅笑:「没想到,缉拿我这妖界的小小女子,竟然也须得劳烦堂堂神霄派的掌教出手,实在是荣幸之至。」
话虽说得客套,言语带着调侃,那些不宜示人的部分都被倨枫的怀抱和衣袍遮掩得严严实实,可那修长白皙的腿儿却是带着几分刻意,顽皮地垂在床榻边,有意无意地轻轻晃荡,声音妩媚悦耳,带着说不出的甜味,似乎是久已练就,增之一分则太甜,减之一分则太淡,存心夺人眼球,撩人呼吸,将那万般风情俱是融合,尽得风流。
风锦目不斜视,并没有瞥向那晃来晃去的腿,可却意外地发现那原本满脸怒色的倨枫正眼神锐利地睇视着自己。他微微一笑,也不同其多作计较。「喻澜公主,多有得罪。」顿了一顿,他直视着喻澜,某种难以言喻的光彩,在黑眸的深处闪烁着:「你若肯将自太清道德天尊的兜率宫盗取的九转真魂丹物归原主,那么,你我便就不必动手,以免伤了仙妖两界的和气。」
「都说神霄派掌教风锦是个斯文和气的角色,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有意无意地叹了一口气,喻澜把脸亲昵地贴在倨枫的胸膛之上,花俏地眨眨眼,故意把话说得酸溜溜,带着点自嘲地嗤然:「我早已被逐出了妖界,不做公主久矣,你是担心与我动手会伤了仙妖两界的和气,又或者是怜香惜玉体恤我乃是一名弱女子?!」
眼见着喻澜那晶亮的桃花眼眸多情得似乎是要滴出水来,尤其那言语中的挑逗之意和那眨眼的举动,根本就是蓄意的撩拨和勾引。一旁的紫苏瞬间便就怒了,厌恶地蹙起眉,也忘记了之前风锦对她的告诫,一时冲动便上前一步,只顾逞起了口舌之快:「少废话!你这不要脸的妖女,把个亡灵寄居在死人的躯体之中,镇日搂搂抱抱卿卿我我,你也不嫌脏?识相的,就快把九转真魂丹物归原主!」
一听这话,倨枫呼吸一窒,登时白了脸。那「死人的躯体」无疑是戳中了他的痛处,可他却并不言语,只是不动声色地敛了表情,悄悄黯了眼眸。
「脏?」眼见得紫苏一番恶形恶状,喻澜仍旧只是笑,意淡然地开口,那声线缓慢温柔如水,看似并不计较,可其间却暗含着极淡的意味:「那倒是,我这妖女的癖好在你们这些自认仙家正宗的神祗眼中,的确是不太干净的,只是我如今在同你们掌教说话——」她略略一顿,突然眼神一凛,细长的眉微微一撇,言语突然凌厉如刀:「几时轮到你这名不见经传的黄毛丫头插嘴!」
不,不只是言语如刀,一道极强的气流如同一柄最锋利的刀,无形之间直奔紫苏而去!
说时冲,那时快,只见风锦揪住紫苏的衣袖,往身后一带,那到伤人於无形的风刀险险地抆过紫苏的鬓边,削下了一缕发丝,幽幽落地。
紫苏看着地上的那一缕发丝,只觉颊边微微地疼痛,用手轻轻一摸,才发现竟是被那风刀给划伤了一道小口子,微微渗出血珠子。
风锦冲着紫苏蹙了蹙眉,轻轻摇头,眼神之中微带告诫。「喻澜公主自然是法力无边,可是也无需把威风逞到一个后辈身上。」扭头再望向喻澜之时,他已是恢复了方才的平静,微微拱手算作致歉,而言语却如同深流静水,波澜不惊:「小徒方才言语不察,若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海量汪涵。」
喻澜不置可否,只是伸手拂过倨枫的脸部轮廓,一寸一寸,毫不避讳地昭示着对他的重视,可眼眸仍旧是碜碜地盯着紫苏,如同一把锋利的锯子,一下又一下锯过去,直碜得紫苏毛骨悚然。
好半晌之后,她才徐徐开口:「风掌教,你也该知道,我喻澜本就是个妖女,世人如何言论,我不在乎,只是六界之中的修道者皆知我喻澜的忌讳,方才你的爱徒对我家倨枫出言不敬,我没割了她的下巴切了她的舌头,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如今,这九转真魂丹,的确是在我的手上,只不过即便当初没有被我盗走,也自会有别的人来盗取。」
她这话明显是意有所指,风锦还没来得及细想,却又只听她扬高了声音,带着讪笑:「千色,你的老情人远道而来,你好歹也该出来同他叙叙旧呵,何故要藏头露尾的?」顿了半拍,她像是唯恐天下不乱一般,竟然补上了一句:「我曾听说,你为了你的小徒弟,曾央求半夏助你去盗取这九转真魂丹,只可惜呀,这枚九转真魂丹如今在我的手上——」